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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無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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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無眉

府衙外漆黑一片,半空中的枝椏輕微晃動,一道人影飛入端王府。

府中一個穿大紅色衣衫的女子正翹著小指頭拿起一塊玉鐲細細打量,然後很隨意地丟了出去。玉鐲碎裂成三瓣,端王坐在一旁皺起眉頭。

那是外邦進貢的玉鐲,上都城都沒幾個。

接著,是夜明珠落地的聲音,然後是雲霧紗撕扯的聲音……

端王只坐在一旁不出聲,等紅衣女子不再摔打東西,他扯起嘴角,堆了滿臉的笑近乎討好:“然……”

剛說一個字,就被柳無眉生硬冰冷地打斷:“柳無眉。”

端王附和,也暗自減掉一個字:“無眉啊,這下開心了?”

柳無眉細長的手指拂過鬢角,腰肢一扭,身子一旋,坐在端王身上,樓裏學的那套風塵氣此刻展露無遺,端王臉色卻不怎麽好看。

“無眉,別這麽糟踐自己。”

柳無眉更加過分,染了丹蔻的長指甲在端王的臉上游走:“怎麽能算糟踐呢?要不是這樣,無眉早就餓死了,這是我吃飯的家夥什啊!”

句句嬌嗔,端王聽到臉色更難看了。

“乖女兒,你想要顧淵身敗名裂生不如死,爹做到了,如今你正是開心的時候,還發什麽小姐脾氣。”端王把這個女兒從身上輕輕緩緩地推下。

“開心?我是開心,但我還不夠開心。”

端王一把花白胡須隨著站起時的風晃到一旁:“哦?說給爹聽聽,爹一定幫你實現。”

柳無眉氣定神閑地撥了撥燈,語氣悠悠:“爹,你怎麽還活著呢~你活著,女兒不開心。”說罷,她轉頭斜視著端王。

“這……”

“乖女兒,我知道你怪爹當年不管你娘,但爹是有苦衷的啊!”

柳無眉追問起來:“苦衷就是對懷胎的我娘置之不理,狠心地將她關在門外,天寒地凍任由她自生自滅,萬般無奈做了樓裏的人?”她的眼睛裏有嘲諷,有不屑,憤怒早就隨著歲月化為活著的一口氣。

她手指仿若無骨般指向端王,“你倒是說說,你該不該死?”

端王臉色一臉灰氣,順著柳無眉的話往下說:“所以我也該和顧淵一個下場?”

柳無眉笑了:“你不配!”

她張狂道:“你該被更慘烈的折磨。你該被劃花了臉,全身血滴盡去見我娘,這樣,我娘九泉之下才合的上眼。”

“阿爹啊,你猜猜,為什麽你這把年紀了妻妾全死,子孫全無?”

端王聽到瞬間瞳孔放大,臉色煞白,站不穩後退了幾步。

“是你……”

柳無眉笑:“是我,你如今唯一的子嗣,哦不,女兒不能算子嗣,算起來,你算無後。你可真不孝啊,爹!”

這一聲爹叫的柔軟綿長,但那是幾條人命堆出來的。

她瞥一眼死氣的端王,自顧自說起來,“其實顧小侯爺也算無辜,也怪他自己倒黴,是顧家老侯爺的獨子,他這血債是為他爹償的。”

“娘是顧家的妾室,卻一點不得寵,在顧家卑微得連個奴婢都不如。”

“要我說啊,男人沒一個好東西。”

“顧淵,剛接我回府那會兒,跪著給我脫鞋,後來卻巴巴地去捧著林生生,”她笑了,“不過她一點兒都不喜歡他,他吃了閉門羹,哈哈哈哈哈哈,有什麽比看著他吃感情的苦更開心的……”

笑聲響徹夜色,突然,柳無眉雙眼放大,震驚無比,眨眼間,端王也是同樣。他們脖子上被快刀劃過,血液噴出,甚至連一個字都未來得及吐出,便倒下了。

柳無眉的嘴巴顫動,一只手捂著出血的脖子,一只手指向執刀之人,沒多久,就斷了氣。

端王府被翻了個底兒朝天,端王身上也被摸過,什麽都沒拿走,倒是死了幾個沒什麽姓名的家奴。

黑衣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,等府裏人發現,已是一盞茶之後的事了。

林生生半夜驚醒,想著夢裏那雙血手越想越無法安心。

她隨手一摸,旁邊睡榻一點溫熱勁兒都沒有,林生生猜到,趙無衣興是去做他自己的事了。

趙無衣跪在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裏,四處都沒有掌燈,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,他身子倚在後面,雙手搭在扶手上氣定神閑。

“你們的事兒不小,驚動了那位。”

趙無衣單膝跪了許久,卻依然一動不動。

“那位的意思是,扯得越大越好,最好是把這條線處理幹凈。那位不能做的,我們要為那位做。”

趙無衣幹脆利落應下,並不多話,正要起身。

前方低沈有威壓的聲音傳到趙無衣的耳朵裏,他登時就跪下了。

“聽聞,你手腳沒做幹凈?留了個小的?兒啊,我們做事最忌諱心軟,斬草就要除根,一點燎原的苗頭都有可能燒到那位身上去。”

那位,趙無衣笑了,得天下之財,享天下之榮華,還要得一個盛名。

他前世就不是很理解父親為何要走上這條路,連帶著趙家一脈全都沾染上,丁點退不得。他原本是為了父親的一句讚譽,為了父親的開心。

但他見的事不少,很多事也看明白了,他提出質疑:“聖人今日能用我們之手除掉他們,難保日後不會借他人之刀除掉我們。”

父親往常一句話都不會允許他多說,趙無衣已經做好被家法的準備,索性一股腦掏出來:“俗語都說志同道合,我與父兄、與那位不同道,我不想再手上沾血,父親,我想走。”

趙無衣父親罕見地沈默了。

天家無情,但如今的這位和長公主不一樣,他們有打小的情誼,天家姊妹裏,長公主最受寵。

如今聖上動到情誼深厚的長公主身上,也就表明,聖上只在意權柄,為了權柄,他們這些良弓很容易在某一個點被他親手所折斷。

“知道了。你回去吧,做完這件事,你就走,帶上你的新婦。”

柳無衣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,這竟是他的父親?如此溫和,倒是很不像他。他拜別父親,轉頭去了端王府。

顧淵被查抄,都是端王的手筆。要想把這條線扯出來,就得找端王。

等他到時,端王府早就哭聲嚷聲一片了。

他在高處呆了半盞茶,才知曉端王已沒。

線索斷了,有人不想這件事查下去,也就側面印證,顧淵並不是個終點。據他掌握的信息,林家滅門與顧淵有千絲萬縷的聯系。

他們要的東西,就在林家身上。

而顧淵身上發生的事情,也是在林生生呆在上都城期間,他覺得,自家那個總要護著他的娘子,說不定知道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。

那個秘密,殺身之禍。

而父親要他完成的任務,只需他家娘子作餌。

讓林生生冒風險?他心裏犯嘀咕。

林生生趴在窗戶上看外面天色,烏雲遮月,一團一團的烏雲蓄勢待發,爭先恐後想吞噬掉這片天。

蠢蠢欲動,她覺得這樣形容天上的烏雲更合適些。

小風撩動她發絲的發,她的心臟還是噗噗跳的疾,沒從夢魘裏緩過勁兒來。

祖母走後,她一直住在林府,趙無衣來了也不曾走。如今林府,也只亮了這麽一小間院子,她托著頭看天色時,一個黑影兒從頭而降,落在屋檐下。

黑影兒一邊摘面巾一邊往門走,剛轉過身,就和林生生對了個大小眼。

一張好看的臉在晦暗不明的光裏顯得更加柔和,他像個被捉住的賊呆楞在原地,林生生撲哧一聲笑了。

“辦完事回來了?”

趙無衣將手裏的面巾往身後藏了藏,不知所措地嗯了一聲。

就在這時,巧兒急匆匆地披著衣服跑回來,說快去門口瞧瞧。

趙無衣換完衣服,腳力很快,林生生剛走到一半就趕上了。

巧兒拽著門上的獸環,費勁地拉開一條縫,示意外面的人進來。

多事之秋,夫婦倆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,都做好了應對的準備,等那人進來,倆人楞在當場——是個小孩兒。

那小孩不等二人看清面孔,瞧見林生生便直奔而來,嘴巴裏喊著娘親就要往林生生的腿上抱,被趙無衣拎雞崽子一樣一把拎了起來。

懸空的雞崽子有手用手,有腳用腳,在半空裏晃悠:“放我下來!放我下來!”

趙無衣湊近仔細瞧,倒吸一口涼氣。這面孔,他見過,就是今夜前去見父親,父親敲打他斬草要除根的那個小孩。

趙無衣了解過事情始末,這家家主是個讒官,不知被誰勾了歪心思還是誘了利,一味給聖上使絆子,偏這人明面上是個有功的世家獨子,動不得。他趙家就做了那把刀。

他覺得家主是家主,小孩兒實在冤枉,便留了下來。如今,父親知道,就是小孩子也不能留的意思。

思考間,趙無衣的手松動,小孩子跌落在地。

七八歲年紀的小孩子攥緊拳頭,使出吃奶的勁兒朝趙無衣的腿踢了一腳,然後扭頭抱上了林生生的腿,一口一個娘親。

在場的三個人都懵了。

娘親?

趙無衣看向林生生,滿腦子疑問。

林生生擺手:“巧兒作證,我可是清清白白的,除了你,可沒跟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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